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已然冷却,生日蛋糕上刻着对我的祝福词。
那个承诺每年都会与我共度生辰的人,却食言了。
我与陈韫自小两小无猜,直至携手步入爱河。
这是他首次错过我的生日盛宴。
陈韫解释说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,才未能赴约。
我明白,他其实是去陪伴女主角了。
类似的情况最近愈发频繁。
我深知,自己在这场游戏中败下阵来。
我默默地将残羹冷炙倒入垃圾桶。
独自捧起蛋糕,细细品味。
奶油甜得发腻,甜到心头发苦。
这是我头一回独自享用完一整个蛋糕。
深夜三点,陈韫才归来。
我紧闭双眼,感受他的靠近。
他轻声说道:「抱歉,我来迟了。
「今天有急事缠身,下次一定陪你好好过生日。」
下次?可惜我已无生日可过。
我没有回应,只是默默转身,背对他。
沉默无声地蔓延开来。
我捂着疼痛的胃,蜷缩成一团。
陈韫焦急的声音响起:「念念,你怎么了?」
医生狠狠地训了我一通。
「都大人了,还一整块蛋糕下肚,你怎么想的?」
我知道自己理亏,只能乖乖地低头坐着:「下回绝对不这样了。」
看来我再也无缘生日蛋糕了。
陈医院。
他忽然停下脚步,问我:「是不是因为我没回来陪你过生日,你就一个人吃蛋糕,用这种方式逼我回来?」
我连忙否认:「不是的。」
「我昨晚真的有急事,你就别无理取闹了,行不行?」
「嗯,我懂。」
我用平和的语气回答他。
和之前那个大吵大闹、情绪失控的我,简直判若两人。
陈韫也愣住了。
他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我。
自从我决定脱离这个世界,就不再受剧情的束缚。
终于不用再像个泼妇一样。
我抬头一看。
陈韫的眼中映出了我的身影。
只有我一人。
但我知道,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位置。
女主角苏琪。
我原本就是他们感情路上的绊脚石。
随着陈韫对苏琪的感情越来越深,我也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。
我变得易怒、多疑、占有欲强。
但这都不是真正的我。
是剧情让我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存在。
那是作者赋予我这个恶毒女配的人设。
我和陈韫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。
直到我突然撞到头,想起自己其实是穿进了书中。
这才慢慢清醒过来。
「陈韫,我有点累了,想回家。」
「好,我们这就回家。」陈韫明显松了一口气。
自打三岁起,我就和陈韫成了朋友。
我们肩并肩,已经走过了将近二十年的岁月。
我们彼此之间,是再熟悉不过的伙伴。
本以为,我们能这样手牵手,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,但现在……
看来,剩下的旅程,只能各自为政了。
这几天,我病得不轻,一直窝在家里休养。
陈韫虽然工作忙得不可开交,但还是请了假,在家陪我。
他这个人,向来如此。
一旦决定了要对谁好,就会把对方当成宝贝,捧在手心。
他的好,好到让人几乎无法拒绝。
但可惜,他这份深情,似乎慢慢地转移到了别人身上。
陈韫对自己的要求一直很严格。
开起会来,他从不带手机。
可现在,他却总是心不在焉。
短短半小时的功夫,他已经拿起手机不下五次。
嘴角还不经意地露出了笑意。
看着这一幕,我有点出神。
多久了?
我有多久没见过陈韫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了?
我勉强挤出一丝苦笑,心里却满是苦涩。
其实,也不能全怪陈韫。
自从苏琪出现后,我的性格就变得古怪起来。
和他不知吵了多少回。
他现在还能关心我的死活,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。
我细细打量着这个家。
从筷子到家电,每一样都是我和陈韫一起挑选的。
那时候的我们,对未来充满了憧憬。
用满腔的热情,装扮着我们的爱巢。
可谁曾想到,苏琪才出现几个月,一切就都变了样。
我能看出,陈韫的心思已经不在我这里了。
于是我让他赶紧去工作。
生命的沙漏只剩下半个月了。
我的身体状态明显越来越差。
陈韫察觉到我的异常,医院检查。
我只是敷衍说是因为之前吃了蛋糕不舒服。
胃还在翻江倒海,吃不下任何东西。
慢慢调理就好了。
他没有继续追问。
当他走出房间的那一刻,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激动。
大概是因为要去见苏琪了。
我无奈地笑了笑,自嘲地扯了扯嘴角。
尽管我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。
但是看着自己深爱的人,慢慢喜欢上别人,我却无能为力。
心里有些刺痛。
时间不多了,我想好好地和这个世界告别。
我拿着猫粮出门了。
家门口有一只流浪猫。
我本来打算收养它,但它一直很警惕,不愿意被束缚。
只能作罢。
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来看它了。
也不知道它会不会想念我。
我最后一次摸了摸它,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。
小猫似乎有所察觉。
蹲在我的脚边不停地蹭我,焦急地叫着。
我知道宠物能感受到人生病的气息。
它在提醒我。
但我更清楚,我活不了多久了。
医院,医生也查不出什么。
感受到小家伙的关心。
我微微一笑:「谢谢你,我没事。」
只剩下八天光阴了。
我已能清晰感受到生命在逐渐消逝。
力量似乎正在从我体内悄悄溜走。
咳嗽愈发频繁,甚至咳出了血丝。
而我,却将这一切隐瞒得密不透风。
陈韫的心思,早已不在我的身上。
他每天早早出门,晚上才回家。
尽管我们同住一屋,却已好久未曾相见。
偶尔,我会想,如果陈韫得知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。
他会不会依旧如此冷漠,将我抛弃?
虽然心中充满好奇,但我并不打算告诉他。
我已将所有存款集中起来,做好了分配。
父母已在几年前因意外离世。
除了陈韫,我身边只剩下了闺蜜叶凌。
我去了银行办理销户。
工作人员试图劝我:「可以先保留,以后开户还要很多证明,很麻烦。」
「我不需要了。」
「那你还差一个证明,现在这个时间,即使你拿来,我们也下班了。今天可能办不了,明天再来吧。」
想到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。
我恳求道:「能多等我半小时吗?我可能以后不会再来了。」
她看着我苍白的脸色,欲言又止。
我微笑着对她说:「嗯,我活不长了。所以拜托你了。」
走出银行大门,我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。
看来,是一个心软善良的女孩。
原来,还会有陌生人为我感到难过。
我在心中默默地说了声对不起。
回到家,看着已经整理得差不多的家。
空荡荡的。
再过两天,这里关于我的一切都会被清理干净。
陈韫今天难得早下班。
他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:「家里怎么少了这么多东西?」
「我想换新的。」我随口编了个借口。
他没多问,只是扔给我一张卡:「确实该换新的了,用这张卡买吧,想买什么就买什么。」
我突然说:「你能陪我一起去买吗?」
「我工作很忙。」
他甚至没有多给我一个眼神。
但我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烦。
似乎在责怪我为什么如此不懂事。
如果他能抬头看我一眼,或许就能看到我眼中的悲伤即将溢出。
我强忍泪水。
深吸一口气:「嗯,我知道了。我自己去吧。」
陈韫总说他很忙。
可我从银行出来时,还看到他和苏琪一起吃饭。
两人有说有笑,气氛融洽,仿佛容不下第三个人。
我恍惚记起,我们曾经也是这样。
但现在,他连陪我买东西的时间都没有了。
原来不爱就是这样。
每一个小细节都在提醒我,陈韫已经不爱我了。
我捂住嘴,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陈韫皱着眉头看着我。
我偷偷将咳出的血团成一团,握在手里。
「你又乱吃什么了?」他不悦地责备。
我摇摇头。
见我没事,他转身就走。
「陈韫。」
我突然拉住他,试探着问:「如果有一天,我不在了,你会难过吗?」
「不会!」
他目光沉重地看着我:「不要再用小时候那招,苏念,离家出走这种招数,我劝你收一收。」
以前,我曾仗着陈韫宠我,闹过一次离家出走。
那次把他吓坏了。
他动用所有人脉,差点把C市翻了个底朝天。
最后颤抖着抱住我:「苏念,我命令你,以后不准再离开我视线一步。
「求你,不要离开我,我真的会很害怕。」
我用目光描绘陈韫的眉眼。
他皱眉的样子真丑。
他是否还记得,自己曾经多么害怕失去我。
我想,应该不记得了。
他的记性怎么那么差。
他记不住曾经有多爱我,那么也会忘记我做了多少让他讨厌的事吧。
「好,我知道了。」我点点头。
原来他不会难过啊。
陌生人尚且会为我掉泪。
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不会难过也好。
男主角又怎么会为恶毒女配角难过呢。
看着陈韫的背影。
我无声地说了句:「再见了。」
陈韫即将踏上为期两陈的海外之旅。
我私下里向助理安排了一切。
启程之日,我并未陪伴陈韫前往机场。
只是在门口将行李交给他,轻声道:“旅途愉快。”
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。
眼中充满了我难以解读的深意。
最终,他什么也没说,转身离去。
直到目送车辆远去,我才放松了紧握的双手。
忍不住咳嗽起来。
差点以为陈韫察觉到了什么。
我整理好行李,环顾这个我们共同打造的家。
内心的忧伤几乎要溢出。
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。
我唤醒智能管家:“小A。”
“主人,有何吩咐?”
“取消苏念的指纹访问权限。”
“遵命,主人,苏念的权限已取消。”
我拉着行李箱离开。
天空阴沉,似乎预示着即将下雨。
寒风凛冽,我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双手冻得发紫。
我习惯性地想要把手伸进陈韫的口袋取暖。
然而转念一想,陈韫已经出差了。
看来我的身体状况真的越来越差,连记忆都开始模糊。
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即便不出差,陈韫也不会再为我取暖了吧。
我天生体质偏寒,四肢总是冰凉。
尤其是冬天,更是难以忍受。
而陈韫却像个小火炉,总能给我带来温暖。
他虽然嘴上不饶人,但总会为我准备手套。
最后还会主动让我把手放进他的口袋取暖。
可那个承诺要给我一生温暖的人。
现在或许已经牵起了别人的手。
我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居住了几年的地方。
然后转身离去。
当初搬来这里时,正值春天。
如今已是初冬,从两人变成了一人。
我回到了自己购置的小家。
倒计时的滴答声仅剩六日。
我浏览着聊天记录,密友叶凌给我发了一连串的消息。
“你这是怎么了?买这么多东西给我,那个我惦记好久的包包,挺贵的,你真打算送我?”
“是的,送你了。最近运气好,中了彩票,好姐妹自然要一起享受这份喜悦。”
我发现自己近来似乎越发擅长编织谎言。
甚至能做到面无表情,心不跳。
叶凌性格直爽,没察觉出我的异样。
她激动了好一阵,又问:“你和陈韫和好了吧?哼,要不是我在国外忙于论文,我早就飞回去给他一顿教训。”
我敲击键盘的动作微微一滞,缓缓回复:“和好了,别怪他。”
“也是,陈韫那么喜欢你。我猜你们俩只是小打小闹,互相让一步,别太固执了。这样对你也不好。”
我突然感到一阵难过。
大家都知道陈韫对我有多好。
但最先说出口的那个人,却最先放手。
现在,我有些庆幸。
幸好叶凌在国外忙得回不来。
如果她看到我变得如此尖酸刻薄。
肯定会觉得我既可怕又陌生。
会后悔和我成为朋友吧。
不过,我注定要让她失望了。
以叶凌的性格,如果知道我骗了她,可能会想要打我一顿。
但这次,我无法再让她开心起来。
和叶凌的对话结束后,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。
我精心挑选了一堆小礼品,然后踏进了附近的福利院。
回想起大学时光,我加入了志愿者团队,时常来到这里,尽一份绵薄之力。
然而,自从毕业之后,生活变得异常忙碌,我只能委托他人代劳,送上我的心意。
院长看着我,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,"好久不见,你最近怎么变得如此瘦弱,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?"
我轻轻摇头,轻声回应:"别担心,只是最近食欲不佳罢了。"
"孩子们呢?我要去看望他们。"我边说边将手中的礼物分发给了大家。
我轻轻推开了角落的一扇门,江熠果然在里面,他专注地绘画,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。
即便是分发礼物的热闹,他也没有离开,仿佛只有手中的画笔才是他的唯一。
我默默地将礼物放在他的桌上,没有说一句话,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,看着他挥动画笔。
江熠患有自闭症,他很少说话,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而画画则是他唯一的爱好。
作为志愿者,他是我负责的第一个孩子。起初,他对我的靠近有些抗拒,但后来,他渐渐允许我坐在旁边,看着他画画。
我们就这样相处,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独特交流方式。在这个寂静无声的房间里,只有画笔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。
"你以后不会再来了吗?"江熠突然开口,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怯懦。
这是多年来,江熠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。我紧张地蜷缩着手指,看着他清澈的眼眸,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团棉花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我可以面不改色地对其他人撒谎,但面对江熠,我却做不到。
"我知道你不会再来了。我妈妈不要我的时候也是这样,给我买了很多新衣服和零食。"江熠见我没有说话,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。
我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头发,轻声道歉:"对不起。"
"你和陈韫哥哥结婚了吗?"江熠又问。
我的动作突然停顿,"你怎么知道陈韫?"
"他每个月都来找我,还弄坏了我的画。"江熠说着,从抽屉里取出一幅画递给我。
这幅画的风格很明显,是江熠的作品。但在画的角落,却写了几行字:"苏小小,你什么时候才可以答应嫁给我?你这么笨,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个秘密?"
笔迹是陈韫的,小小是我的小名。我抚摸着那几行字,眼眶不禁红润起来。
从福利院走出来后,我随意地在街上溜达。
江熠慷慨地将那幅画赠予了我。
他称之为离别的礼物。
每当目光落在路旁的垃圾箱上,我都有冲动想把那几个字撕下丢掉。
但到了最后关头,我又心软了。
我停下脚步,抬头一看。
不知不觉中,我已走到了大学陈边。
没多想,我便走进了附近的一家餐馆。
几年过去了,这里的装修显得陈旧了许多。
然而,光顾这里的学生依旧络绎不绝。
陈韫,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家子弟,自小衣食无忧。
记得毕业实习那年。
他第一次拿到了自己亲手挣来的薪水。
虽然只有几千块,但陈韫激动不已。
他拉着我来到了这家新开的餐馆,豪迈地让我随意点菜。
「小小,我现在也能自己赚钱了。我将来肯定会用我自己的钱来养你。」
他当时就是这样说的。
后来,他真的做到了。
在用钱这方面,陈韫从未让我失望。
我点了一道当时非常流行的招牌菜。
「不好意思,女士,这道菜已经下架了。」
服务员递给我菜单:「您可以看看其他的招牌菜,同样美味。」
我愣了一下。
原来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。
我起身想要离开,却被餐厅经理叫住了。
「你是苏小小吗?」
我迷惑地点了点头。
「这个给你。」
餐厅经理不知从哪找出一个泛黄的信封递给我。
「这是什么?」
我犹豫着,一时不敢伸手去接。
「当年我们店新开业,举行了一个活动,写给三年后的自己。」
餐厅经理带着怀旧之情说道:「本来打算三年后把明信片寄给你们的,正好今天你来了,差不多三年时间也到了,我就直接给你了。」
我想起来了,当年确实有这么一个活动。
陈韫是个爱尝试新事物的人。
用现在的话来说,他就是个爱出风头的人。
他非常热衷于和我完成情侣间的各种浪漫小事。
我记得他甚至曾跑到学校的表白墙,连续三天说了许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情话。
那段时间我都不好意思去上课。
我打开信封。
明信片上只有一句话:
「三年后的苏小小你好,请问你已经成为苏太太了吗?」
是陈韫写的。
那时候我们正处于热恋之中。
写完后,他坚持要和我交换。
说三年后,要一起看看对方写了些什么。
我翻过明信片,背面还有半句。
「如果还没有,等等我,我会更加努力。」
原来我们曾经真的如此深爱对方。
这段时间的争执和冷战,让我几乎忘记了我们曾经多么渴望在一起。
我拿出手机,一条一条地将大学那几年的聊天记录删除了。
我一边删除那些记录,泪水却止不住地滑落。
曾经那些温馨的点滴,有些被文字记录下来,成了永恒的记忆。
我一页页地翻看着我们的聊天记录,仿佛能感受到他曾经的爱意。
但如今,那份爱已经不复存在了。
我翻看着曾经的誓言,它们如同利刃一般刺痛着我的心。
那种疼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。
我捂着疼痛的心口,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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